透视行业创新背后的风险暗礁，从蔚来换电权益滥用风波谈起

6月10日，蔚来在其官方App上线了一个线索征集入口，让车主留意在打车、租车平台遇到的蔚来品牌车辆，以及在各社交平台的蔚来品牌车辆权益异常使用案例。蔚来此举是为找出那些不正当使用权益，尤其是免费换电权益的车主。蔚来方面强调称，根据《蔚来车主基本权益告知书》等协议约定，蔚来部分首任车主权益（如质保、免费换电等）仅适用于个人非运营用途。

此次风波犹如一面镜子，映照出行业在创新狂飙中潜藏的风险暗礁，更将企业商业模式漏洞、行业监管缺失、用户权益认知偏差等问题摆在了公众视野面前。

蔚来以“用户企业”为战略锚点，首任车主终身免费换电权益本是其构筑品牌护城河的“王牌”。然而，有包工头将蔚来车辆当作工地板房供电设备，还有工厂主用换来的电量为照明系统供电，甚至社交平台上“蔚来免费换电权益过户”交易明码标价，使得车主权益沦为套利工具。笔者了解到，蔚来单次换电的成本达到50~80元，在羊毛党高频使用下，企业单用户年亏损可达3万元，致使换电业务亏损同比扩大80%至12亿元。这背后，是企业商业模式创新与风险预估的严重失衡，过度依赖价格竞争与补贴营销，却忽视了对权益流动性的限制与风险管控，最终陷入“承诺-亏损-缩水”的恶性循环。

从蔚来的角度来看，在当前严峻的财务压力下，采取果断措施打击羊毛党势在必行。换电模式作为蔚来的核心竞争力之一，必须得到有效的维护和保障。只有确保换电权益不被滥用，才能让这一模式持续健康地发展下去，为广大车主提供更好的服务。然而，如何在打击羊毛党的同时，避免误伤到正常车主，如何准确界定“薅羊毛”行为，成为了蔚来面临的一大难题。

蔚来已明确表示，不会根据行驶里程来判定车辆是否为运营车，以尊重用户不同的用车场景。但除此之外，目前并没有更为明确和完善的判定标准，仅依靠车主举报和人工核实，显然难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可能引发车主之间的矛盾和纠纷。

而对于整个新能源汽车行业而言，蔚来打击羊毛党事件具有重要的警示意义。随着电动汽车普及率提高，厂商为吸引用户设立的各种优惠政策，正逐渐成为双刃剑。当电动汽车渗透率突破临界点，车企为争夺市场而堆砌的“终身质保”“免费充电”等权益承诺，正从营销利器异化为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在这场以用户为名的军备竞赛中，鲜有企业构建起与权益规模相匹配的风控体系——既缺乏对异常使用行为的智能监测，又未建立清晰的责任追溯机制，最终陷入“放养式管理”的治理困境。

监管盲区与履约困境的双重夹击，暴露出行业深层的结构性矛盾：在前端以颠覆性创新概念攻城略地时，后端运营体系却如同沙上筑塔。当用户基数呈指数级增长，原本零星的权益滥用行为便如星火燎原，从个体套利演变为群体性资源挤占。这种矛盾本质上是商业模式创新的“阿喀琉斯之踵”——企业过度聚焦用户增长而忽视规则韧性建设，导致权益边界模糊、责任界定悬空，最终反噬商业可持续性。

因此，这警示车企在推出优惠政策和特色服务时，不能只着眼于吸引用户，更要对长期成本进行精准预估，构建合理成本模型。如何建立健全的权益保护机制，加强对用户行为的监管，成为了所有车企都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

最近引发广泛关注的行业规范与自律同样至关重要。此次事件凸显了新能源汽车行业在权益管理上的漏洞与不足。企业不惜以更多的“超值”权益招徕用户，从而抢夺竞争对手的市场空间，致使全行业深陷“内卷”泥潭。为此，行业需要达成共识，共同抵制乱承诺、无底线竞价等恶意竞争行为，防止个别企业带头扰乱市场秩序。

权益规则教育亦不容忽视。部分车主对权益使用规则存在认知偏差，是权益滥用的原因之一。车企在提供和解释服务权益时，要加强双方对权益边界条件的理解，提升契约意识。厂商在交付新车时，应为车主详细讲解各项权益细则，并通过线上课程、线下活动等方式，强化用户对规则的理解。当用户清晰认知权益边界时，不仅可规避不当使用风险，更能在触发“终身质保”等核心权益条款时，实现厂商承诺与用户预期的精准匹配。

从宏观层面看，产业政策红利退坡与市场竞争白热化的博弈，是这场风波的“幕后推手”。国家新能源汽车购置补贴全面退出，车企为维持竞争力，纷纷转向“免费换电”等服务型补贴，但财政压力却如同一座大山，迫使企业压缩权益空间，陷入“用户增长-权益滥用-亏损扩大”的恶性循环。资本驱动下的短视决策，更是让企业在规模扩张中“蒙眼狂奔”，牺牲了短期利润，却未构建起与之匹配的风险防控体系。

蔚来严查换电权益滥用是一次深刻教训，也是新能源汽车行业发展的转折点。车企应从中吸取经验，在服务创新与规则制定、成本控制之间找到平衡，推动行业迈向高质量发展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