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补贴时代 车市还有哪些新动能

“究竟是今年入手，还是再观望一下？”家住四川成都的王女士（化名）近来在车辆置换上犯了难。“明年新能源车购置税不再全额减免，而且也不知道明年还会不会有置换补贴，所以我在犹豫要不要趁现在赶快换车。”有这种想法的消费者不在少数，有的车主选择果断入手，有的车主则决定继续观望。
　　自汽车“以旧换新”政策实施以来，累计补贴申请量如今已突破1000万份，足见该政策对汽车市场强大的拉动作用。2025年即将过半，数据显示，1～4月，我国汽车销售1006万辆，同比增长10.8％；新能源汽车销售430万辆，同比增长46.3％，势头大好。
　　以旧换新补贴和免征购置税政策功不可没。也正因此，不少车企和经销商以明年政策“到期”为噱头，给消费市场增添了一丝紧迫感。下半年车市会否迎来高点？还有哪些接续政策？消费者是接下这波购车“大礼包”还是再等一等？记者日前采访了多位消费者和专家，全面呈现当下的汽车市场情绪。
　　补贴超千万份 促消费成效显著
　　自2024年4月商务部等7部门印发《汽车以旧换新补贴实施细则》至今，汽车“以旧换新”政策已实施1年有余。得益于该政策，2024年汽车市场取得了亮眼的成绩，维持稳定增长。商务部发布的数据显示，2024年，全国汽车以旧换新超680万辆。“2024年，汽车‘以旧换新’政策把国内汽车零售增速从负增长拉到正增长的水平，对汽车市场的增长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市场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王青表示。
　　今年以来，我国继续加力扩围实施“以旧换新”政策，将汽车报废更新范围从国三及以下排放标准燃油乘用车，扩大至符合条件的国四排放标准燃油乘用车。在国补之外，全国多地也相继推出地方财政专项补贴，各大车企也出台了相关补贴政策。覆盖范围甚于此前，补贴额度尤为可观，越来越多消费者从中受益。根据商务部的数据，截至5月31日24时，汽车以旧换新补贴申请量达412万份。
　　“去年8月‘两新’政策增量扩容之后，国内汽车销量月度数据趋势企稳向上。今年一季度，在政策发力下，更多基层消费者的消费需求被激活了。”国家信息中心信产部汽车市场处处长丁燕称。根据中国汽车流通协会乘用车市场信息联席分会（以下简称“乘联分会”）的数据，与3月私人家用乘用车零售约172万辆的规模相比，4月近70％的私人购车用户成为以旧换新政策的受益者，私人首购用户占比降至31％左右。可见，“以旧换新”政策在促汽车消费中发挥了积极的刺激作用。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以旧换新”政策为新能源汽车带来了实实在在的销量增长。据了解，2024年以旧换新中，换购新能源汽车的比例超60％，超过600万辆老旧汽车更新为新能源汽车或节能型汽车。在2025年汽车以旧换新中，截至5月11日，新能源汽车占比已超53％。
　　5月22日，商务部新闻发言人何咏前在例行新闻发布会上再度明确，加快实施提振消费专项行动，不断增强国内大循环的内生动力。随后，广西贵港、浙江温州等地积极响应，以举办车展、发布汽车以旧换新实施政策等举措拉动当地汽车消费。
　　在王青看来，今年汽车“以旧换新”政策在扩围之后，大约覆盖2500万辆乘用车，进一步激发下沉市场和中西部地区市场的潜力。据中国汽车战略与政策研究中心预计，2025年汽车以旧换新撬动增量将超410万辆，带动汽车零售额增加超5800亿元。
　　购置税和以旧换新 谁的影响更大
　　补贴政策对车市的激励作用无需多言，但补贴毕竟只是一时之策，而非长久之计。根据当前政策，汽车以旧换新补贴将持续到今年12月31日。2026年究竟还能否等到新一轮汽车以旧换新补贴如今尚未可知。
　　值得注意的是，2026年开始，新能源汽车将不再享受购置税全免政策。补贴与税收两大政策或将同时“到期”，给不少消费者购车增添了一丝紧迫感。“补贴退坡会影响消费者的购车决策，为享受政策红利，部分消费者会将购车计划提前，以避免更高的成本支出。”中国汽车流通协会专家委员会委员章弘称。
　　家住上海的杨婷婷（化名）便告诉记者，自己在得知2026年新能源汽车要征收部分购置税的消息后，最近一直忙着看车，打算尽早入手一辆新能源汽车。
　　王青表示，今年是全额免购置税的最后一年，叠加汽车以旧换新，会对2025年整个汽车市场，特别是对新能源汽车消费产生巨大的拉动作用。乘联分会秘书长崔东树也直言：“今年汽车消费一定表现不错，车市下半年到年末会出现一个高增长的过程，政策对车市拉动效应明显。”据王青预测，2025年新能源汽车销量有望达到1700万辆，国内新能源乘用车市占率将接近58％。
　　尽管补贴即将到期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拉动今年新能源汽车市场，但消费者的提前消费无疑会给明年乃至未来几年的新能源汽车市场带来一定透支效应。中金公司研报指出，根据过往经验，每轮政策退坡通常会刺激消费者提前购买冲量，一定程度上带动需求前置实现，加大短期销量波动，带来稳增长压力。汽车作为家庭大宗消费品，购买决策更加谨慎，其需求波动受到政策影响较大。以2009～2010年实施的购置税优惠政策为例，在2009～2010年政策实施阶段，国内乘用车销量增速分别高达53％、33％；而政策退出后，2011年销量增速降至8％。
　　上述专家均认为，若两大政策同时退坡，明年新能源汽车市场需求一定会被透支，增速将有所回落。具体来看，王青表示，购置税从免征到减半的变化对车市影响甚于取消以旧换新补贴。首先，购置税政策的变化是确定的，但汽车以旧换新补贴明年还有望延续。崔东树表示，汽车以旧换新相关政策有望持续实施，而非今年截止。但可以确定的是，2026～2027年，新能源购置税将减半征收，即每车最高减免1.5万元。其次，在金额上，免征购置税政策当前上限为3万元，汽车以旧换新补贴最高为2万元。另外，购置税的减免覆盖首购、增购、换购等所有群体，而非仅仅针对以旧换新。“从确定性、补贴力度、覆盖范围上看，购置税政策退坡的影响更大。”王青说。
　　不过，在王青看来，由于购置税政策并非全面取消，且汽车以旧换新明年仍有持续的可能性，政策即将退坡对2026年车市销量的影响不会太大，“降幅可能会在1～2个百分点左右。”与2026年相比，2028年这一政策退坡时点或更值得关注。到2028年，新能源汽车购置税优惠将全面取消，若彼时汽车“以旧换新”政策也不再持续，两大政策全面退出或将对新能源汽车市场带来更大影响。
　　“真金白银”之外还需破除隐形障碍
　　购置税和以旧换新对车市发展刺激力度虽大，但稳定汽车消费的政策工具十分丰富，政策暖风并非只吹来“真金白银”，在补贴与税收政策退坡的同时，还要进一步破除阻碍新能源汽车发展的隐形障碍。
　　中金公司研报指出，长期来看，我国新能源汽车产业推进高质量发展，不再依赖于政策扶持。但是短期维度，政策退坡可能带来一定程度需求波动。因此，为避免刺激政策过度透支需求，聚焦2026年和2028年两个新能源购置税优惠退坡时点，需设置稳定的退出机制，如提供充电补贴、在路权和收费方面向新能源汽车倾斜等，以阶段性政策支持平抑提前冲量带来的需求波动。
　　近年来持续放宽的汽车限购政策便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目前，仍有北京、上海、广州、天津、杭州、深圳等地施行汽车限购政策，另有石家庄对家庭购买第三辆车进行限制。据中金公司基于2024年数据估算，当前限购区域大约抑制购车需求超650万辆。
　　目前，广州、深圳、天津等地均已出台相关措施放宽汽车限购限行，限购条件最为严格的北京也两次增发家庭新能源指标，并增加亲属间车辆转让范围，为汽车限购“松绑”。日前，北京进行了2025年新能源小客车指标配置，指标额度多达11.84万个，家庭入围“分数线”下探至42分，北京地区消费者购车热情就此点燃。以56分成功拿到此次指标的谢女士在指标下发首日便赶去门店咨询，并在次日下定了一辆特斯拉Model Y。“下个月就可以提到车了。”谢女士兴奋地告诉记者。
　　除了在汽车购买环节“松绑”，更要为汽车使用环节创设良好的环境。杨婷婷便表示：“我想买车，也能买车，但是现在最发愁的是，买了车停哪里？”她告诉记者，自己目前居住的小区及其附近均无停车位在售或在租，工作单位的停车位也需要排队，“我们单位现在还有10个人在排队等停车位，轮到我就更晚了。”对此，崔东树强调，要尽快将优化停车位等基础设施建设规划提上日程，提升消费者用车生活质量。
　　上汽大众汽车有限公司人事与组织执行副总经理刘懿艳提出，促消费政策以临时性措施居多，经常造成市场大幅波动。对此，她建议，建立完善扩大汽车消费的长效机制，制定为期3～5年的中长期一揽子支持措施，减少对临时性刺激手段的依赖，更需要避免一年一调整，这样既能够为消费者提供更加稳定的购车预期，也同时便于厂家更好地规划生产和销售策略，从而稳步地促进汽车市场增长和健康发展。
　　强调消费升级 培养“造血”能力
　　新能源汽车的发展终究要依靠自身硬实力，光靠补贴、税收、限购等政策只能成长为“扶不起的阿斗”。在崔东树看来，当前新能源汽车发展已相对成熟，补贴逐步退坡不会对新能源汽车市占率带来较大影响，下一步产业还需进一步夯实基础，实现自我“造血”。
　　新能源汽车若想可持续健康发展，首先要切合消费者偏好，插混车型无疑是一大方向。极光湾首席执行官王瑞平表示，随着新能源汽车市场向充电桩低密度区域下沉，越来越多地区会接受更多电气化的动力总成应用，混动车型在燃油经济性、环保、续驶里程、驾驶体验、多样化应用场景等方面的优势将更加凸显。“希望整个行业产学研能够深度融合，共同推进动力领域的高速转型发展。”她说。
　　崔东树也认为，随着补贴的逐步退出，要淡化新能源汽车消费的概念，强调油车的消费升级。“燃油车、普混、插混都是有发动机的车型，插混对普混、燃油车而言是一种升级，传统车企仍然具有较大发展空间。”他表示，不仅要发展纯电动车，插混、混合动力、燃油车都有向上的发展空间。
　　另外，要持续推进动力电池、超快充等新能源汽车关键核心技术突破。其中，在固态电池领域，目前比亚迪、吉利、蔚来等车企以及宁德时代等电池企业均在发力全固态电池的研发和产业化。中国电动汽车百人会副理事长、中国科学院院士欧阳明高此前表示，目前国内大多数企业开始聚焦以硫化物为主体电解质的固态电池技术，产业化时间在2027～2028年，2030年左右完全可以量产。对于500Wh/kg的车用全固态电池，预计产业化的时间在2030～2035年。
　　此外，行业还需积极营造新增长点，为汽车消费持续创造新的发展动能。对此，中国汽车技术研究中心有限公司资深首席专家、中国汽车战略与政策研究中心总工程师吴松泉认为，行业要着力发展汽车后市场，关注汽车文化、报废和拆解回收、新能源汽车保险等方面。其中，汽车文化上，房车露营、汽车改装、汽车赛事、汽车展览等领域国内刚刚起步，还需不断完善。在报废和拆解回收上，我国即将迎来动力电池大规模退役潮，动力电池回收利用市场广阔。据中汽政研预测，2025年我国动力电池退役量将超30GWh，2030年突破170GWh。在新能源汽车保险上，随着新能源汽车销量大幅增长，新能源车险市场有巨大发展潜力，到2030年新能源车险保费规模有望比2024年增长2倍以上。